壹。
夜黑如墨。
她坐在镜前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自己如瀑的长发。
“一梳梳到尾，二梳白发齐眉，三梳子孙满堂……”
眼波流转，眉梢带媚，额间细细的画着一朵梅花。她是如此的美艳。
抬眼，她看了看窗外，有些茫然又有些期盼“差不多，到时辰了吧……”
话音刚落，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。
她嘴角含笑，放下手里的梳子，就那样散着长发施施然的走向了门口。
打开门，是他，一脸的警惕和汗水，瞧见她出来，立刻笑了。
她赶忙伸手拉他进来，嗔道“不是说了今夜不来了吗？这样迟，也不怕被人抓了去。”
他笑“我怕什么，我只怕见不到你。”
她愣了神，又道“莫要贫嘴，快些坐下，我去做些吃的来。”
他却拉住她的手，细腻柔软，“别忙了，我都带了——瞧，你最爱的点心，还有我曾应了给你酿的桃夭。”
他手里拎着一个青色的小酒盅，打开，从里面倒出的酒，粉色，带着桃花的甜香。
“李郎……”她双眼微湿。
“别发呆了，来尝尝。”他殷勤的倒出两杯酒，又把点心放好。
他将手里的一杯递在她面前。
她接过，盯着杯子许久，最终朝着他甜甜一笑，一饮而尽。
他也笑，一饮，而尽。
贰。
“李郎，我可同你说过故事？”她依偎在他怀里，好暖。
他把玩着她的青丝，笑道“什么样的？”
她缓缓起身，倚在窗边，目光幽幽，叹了口气“我想来是没与你说过，如今便说了给你听吧。”
“颜颜怎得这样认真？”他走过去，握住她的双肩“我从未见你这样认真。”
她却推开了他“李郎觉得我爱你爱的不认真吗？”
他没做声。
“我讲个故事吧，这个故事好长，也好久，久的我也几乎忘了中间的情节。”
“好，你说吧，我听着。”他坐下，凝视着她。
在他眼中，她始终完美无瑕，圣洁无双。
如果，可以娶她回家……
叁。
“书中自有颜如玉，书中自有黄金屋，书中自有千钟黍……”
“我说你个书呆子，天天就念叨这一句，你是想要颜如玉想疯了吧？”
“乱说什么！你懂什么！”
“怎得，前些日子谁说的，黄金屋要了作甚，千钟黍又何如？怎比得上红袖添香来的有情趣。”
“本来就是！我要了那些作何？也换不得一颗真心！”
两个男子站在树林里争吵着。
她坐在不远处的树梢上，瞧着他们争吵，心中觉得有趣。
她盯着那个念诗的男子，这个人，真有趣。
两个男子玩笑了一阵子，见着时辰不早，便分开走了，她悄然从树上下来，追了上去。
“哎哟……”
“啊……”
她被他撞倒了，他连忙道歉，她跌坐在地上，肿了脚踝，哭的伤心。
“姑娘，是，是在下的错，要不在下请个大夫来给姑娘看看吧？”他涨红了脸。
她抬起头，楚楚可怜。
“颜……颜如玉！”他惊叫。
眉眼如画，肤白如脂，当的起颜如玉这三个字。
“公子……天色已晚，你让小女子一个人在这等你？”她哭了起来。
几经纠结，他背起了她。
肆。
他姓董，她唤于归。
他家中富裕，双亲健在，是为独子，前途无量。
她是外来女子，父母已亡，除了一张倾城的脸蛋和他，便一无所有。
他想娶她，他的父母自是不愿。
为奴也好，为婢也罢，终归他们能在一起。
那些年，举案齐眉，红袖添香，浓情软语，他的眼中只有她。
“董郎，董郎，你可懂我为何唤于归？”她笑起来的样子明媚无双。
他摸着她的长发“之子于归，宜其家室。我想你的父母是有所愿的。”
她垂下双眸，低低的说“其实我只为你所愿。”
“我必不负你的。”他握住她双手。
伍。
“于归，这杯酒是我特意为你酿制的，唤作桃夭。”
他将酒递在她唇边，笑意浓厚“快尝尝，合不合口味？”
“嗯。”她轻轻啜饮了一口，便笑开了眉眼“好甜。”
他将一整盅递给她“快多喝些，可就只得了这么点。”
“你不喝吗？”她饮了一口酒，双颊微红。
“就这么点，我还喝什么。专门为了你做的，自然愿意你喝。”他摇头。
她便就着酒盅将酒喝尽。
他笑的诡异，她笑的甜美。
酒里有毒。她知道。
“我只想知道为什么？”她嘴角流着血，依旧深情的看着他。
“护国寺的大师说了，你是个妖怪，我不杀了你，便毁了我自己，所以，你若爱我，你便安心去吧。”他有些紧张。
她点点头“我懂了，我不怨你。”
香消玉殒。
陆。
“你真的把她弄死了？”
“别乱说，是她自己愿意死的。”那董郎笑的得意“这世上哪有什么颜如玉，我不过看她漂亮罢了，谁晓得她那么傻。有了孩子便想让我娶她，开什么玩笑！”
“你啊，还是给她好好安葬吧，到底有了你的骨肉。”
董郎大手一挥“这个我知道，我会好好埋了她的。不把她弄死，让我那没过门的娘子知道了，还不把我弄死。”
夜，来的那样快。
他有些不适应没有她的夜晚。但是也无妨，终究会有下一个她的，反正，只要他表现的深情就好。
“董郎，董郎……”
耳畔响起她的呼唤，他有些发毛，这是怎么了？
却见她飘然出现在他面前，他尖叫着想夺门而出，却动不了身子。
她俯下身子，冰凉的双手贴在他的脸上，往日里，那双手都是温暖细腻，如今却满满都是杀意。
“董郎，我不懂人心，我却以为我懂你。你骗的我好苦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那和尚说的没错，我确实不是人。只是那和尚也劝你让我走了便是，你却执意杀了我。我原以为你只是怕死，谁料想，你却只是狠毒。”她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，血流如注。
“所以董郎，一命偿一命，你也去死吧。”她扎入他的心脏，毫无犹豫。
他死不瞑目。
至死，他都不知道，她真的是颜如玉，那个从书中出来的女子。
她不是人，是精。
柒。
“李郎，这个故事，你听过吗？”她看着他，满眼的天真。
他笑的宠溺“第一次听说。所以你常常提起的桃夭，是从这里来的？”
“所以我要死了，是吗？”她问。
却回头看见，李郎的嘴角带血，她一惊“你……”
“世间未有双全法。”他擦了擦嘴角的血“我双亲早知你的存在，也早知你非人。我不知道你吃了毒会不会死，但是我不想冒险。”
“你……”她不解。
“你终归不懂人心。也无妨，我是真心爱着你。如今，才是最好的。”
“李郎！”她惊呼，他倒下。
他在她怀里带着笑容离去。
她其实懂，也不懂。
终。
颜如玉成仙。
那是她追求了许久却不得的，而如今却求得了。
那人一死，她顿悟。
错的，原是她，可缘何她却无恙，这世道终归不平。
如果他不死，她或许一生不得正果。
可是他一死，她却愿意用一身修为换他一命。
她一次次的现世，一次次的寻找，一次次的被杀，一次次的杀人，她所求仅此。
如今求得了，又失去了。
其实，她自诩懂得了，却不懂。
相付，错了。
未相付的，更错了。
总之，是错了。
若是她不以为自己懂了，恐怕便会发觉有所不同，也不会落得如此。
如今懂了，得了，也注定，输了。 | 
雷达卡
发表于 2016-8-24 14: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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